在飛機上和私飛教練練習實操的黃飛(右)。

　　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63歲的珠海退休老人黃飛用自己的大半生精準詮釋了這句話：“文革”時錯過大學夢，后憑個人努力考入進修完成本科、碩士課程，從一名普通工人成長為工程師;電影中外國老頭開房車旅游的鏡頭讓他怦然心動，20多年前他就為此專門考了個能開大貨車的B牌照;他喜歡一個人旅行，曾獨自穿越大半個中國，用近兩個月游歷歐洲14國。最近，黃飛又不經意間破了一項紀錄：花28.8萬元報名學開直升機。業內人士證實，他是報考私人飛行執照年齡最大的中國人。“年紀大了，我只想在能動彈的時候盡量實現夢想，等以后動彈不了了，想做什么都沒機會了”。

　　40多年前改名“黃飛”

　　淡淡的老年斑爬上鼻頭，笑起來額頭的皺紋就像橘皮堆積在一起，眼角掛著魚尾紋……愛飛客俱樂部(央企中航通飛下屬俱樂部)前臺大廳，黃飛背靠窗戶。看著擦身而過的年輕人，黃飛有了一種緊迫感，“人老了，我不想這么早進養老院，能玩一天就算一天”。

　　黃飛正在俱樂部學飛，準備考私人飛機駕照。一邊接受南都記者采訪，他一邊見縫插針地看幾眼平板電腦上的飛行練習題。

　　“我想這幾個月能完成理論考試，題庫有1800道題目，每年更新一次。我都要練習一遍，把答錯的或有疑難的問題記錄下來再找教官請教”，黃飛講述自己的學習計劃，嘴里不時蹦出“降距桿，反扭矩”等飛行術語。談到興起，他還眉飛色舞地解釋飛行動力學。

　　黃飛的飛行夢更像是一場與青春和時間的賽跑。

　　學開飛機前，黃飛唯一與“飛行”搭邊的經歷是少年時做過航模。1975年參加工作時，他將名字改為“黃飛”。“原名就不說了，當時經濟條件差，連摩托車都很稀罕，更不敢想以后能學開飛機，只能在名字里起個‘飛’字”，他說。

　　他也是珠海航展的忠實粉絲。與一般觀眾不同，每年航展，他除了研究飛機性能，還熱衷找飛行員聊天，刨根問底地了解飛行器的駕駛原理。不知不覺間，他居然搜集了航展常客俄羅斯勇士飛行表演隊所有飛行員的簽名。

　　航展也幫助黃飛完成從一名飛行愛好者到立志成為飛行員的啟蒙。我國放開私飛執照培訓后不久，黃飛興奮地拿著招生資料找到一家外地通航公司要求報名，“當時說好18萬培訓費，可以學開懸翼飛行器，”但他左等右等，說好的培訓就沒了下文。

　　學理論比年輕學員還輕松

　　飛行夢受挫后，六年前黃飛買了全套直升機飛行培訓教材開始自學。“當時只是為了過把癮，多了解些飛行知識”，他說，當時自己都50多歲了，覺得已沒有機會再開飛機，即便報名學校也不會收，只想著怎么從理論上提升自己。

　　二十多年前，黃飛“中”了電影的毒，考過能開大貨車的B牌駕駛執照，“當時的夢想是退休能開著房車滿世界轉悠，但沒想到60歲那年，還沒等我圓夢，駕照就因我年齡大了被自動注銷了。”

　　“機動車駕照都有年齡限制，開飛機不是更嚴格?”黃飛只能壓抑自己的夢想。直到2016年年初，一個偶然的機會他碰到了愛飛客俱樂部的一名負責人，對方告訴他120歲的老人都可以學開飛機，這讓他興奮不已。

　　“年紀這么大，開飛機安全嗎?”越來越多人知道黃飛學飛后，質疑也越來越多。愛飛客有關人士解釋，考取商業飛行執照的門檻較高，但私人飛行執照的年齡限制很寬松，只要年滿18歲、體檢合格都可以學開飛機。

　　“我支持父親的選擇，關鍵是他快樂、喜歡”，黃飛的女兒說，開飛機是老人的夢想，家人都很支持，雖然也擔心安全問題，但既然是正規考駕照，只要體檢合格，她相信老人學開飛機不會有大問題。

　　年紀大了，記憶力不如從前，但和那些二三十歲的年輕學員相比，黃飛學起飛行理論來卻更輕松。“我現在不看教材，僅憑以前的積累做練習題，就能做對三分之二以上，還有約三分之一基本上都是通航法規，以前沒有接觸過”，黃飛自信地說。

　　愛嘗試新事物的“潮人”

　　黃飛是個“潮人”，從小就喜歡挑戰。

　　1975年，在甘肅長大的他高中畢業，因“文革”與大學無緣，進入當地一家有色金屬企業當測量工。高考恢復后，為了圓大學夢，他自學考上東北大學工程測量進修班，“當時整個甘肅只有兩個人考上”。

　　在進修班，黃飛成績優異，很多人叫苦連天的線性代數他拿到了滿分，這份成績單至今仍保存在他家里。后來，黃飛又進入北京鋼鐵學校(北方工業大學前身)進修碩士課程。回到單位后，黃飛從一名普通工人成長為工程師。“我學習能力比一般人強，接受新事物更快”，黃飛這樣總結。

　　后來在珠海工作期間，他被單位委派到澳門負責一個珠海與澳門對接的項目，澳門企業找了一個西門子公司的專家，“當時西方的專家非常高傲，看不起中方專家，后來我在對方給的設計圖紙上發現一個重大失誤，當場就提出來，對方這才意識到原來你們不是外行，之后每次看到我們都會打招呼，再也不敢輕視了”，黃飛說。

　　1986年，私人摩托車伴隨改革開放涌入國門，黃飛所在的單位也分到一臺摩托車，同事都不會開，黃飛第一個報考摩托駕照，“一不小心成了中國第一批考取摩托車駕照的人之一”。

　　1990年，房車的概念剛在國外興起，黃飛就考取了開大貨車所需的B牌照。后來，他又考取了三輪摩托車的D牌照，家里至今還有一臺越野摩托車和三輪摩托。

　　“我父親思想很前衛，比很多人的經歷更豐富”，黃飛的女兒說，父親有些嘗試，自己作為年輕人都未必能做到。

　　比如退休后黃飛熱衷獨自旅行，拋開一切束縛的自由讓他著迷，連家人的陪同照顧他都不大樂意。“年紀大了，一個人旅游，一個人開車能照顧自己就好了，如果帶老婆女兒會有壓力，一有壓力就會覺得累”，他解釋。

　　最遠的一次，黃飛駕駛朋友的越野車跑了大半個中國，行程1.7萬多公里。黃飛說，旅途中也遇到過險情，最危險的一次，一個大貨車司機打瞌睡，貨車直接撞了過來，所幸他及時避讓，但當時因剎車太急，車內的物品從后備箱飛到了駕駛室狠狠砸在身上，讓他嚇出一身冷汗。

　　去年，黃飛又獨自上路，花50天時間到歐洲14國旅游，足跡從俄羅斯、德國、瑞典、芬蘭、挪威、丹麥一直延伸到北極圈。

　　語言不通，黃飛全程靠查找手機上的單詞與當地人交流。“基本上沒有障礙，只要找到幾個單詞，對方就知道我要問什么，也非常熱情”，他說，很多像他這樣的退休老人，晚年也喜歡旅游，但基本上都是跟團游，這一點他接受不了。2011年，黃飛曾跟團到海南旅游，當時的感覺就像趕場子。

　　從自駕游到學開飛機，有朋友說黃飛骨子里有種冒險精神。黃飛并不認同，“我不冒險，只是喜歡玩，喜歡體驗不同的生活”。

　　夢想拿證后飛澳大利亞

　　退休后，黃飛被珠海一家地產公司返聘為工程師。如今為了學飛，黃飛連連向教練保證一定會安排好時間。他琢磨考完理論科目，實在不行就辭去工作專心練習。

　　黃飛要拿到私飛駕照，在通過理論考試后，還要完成不少于40個小時的實操考試，之后更要通過民航部門的專門考試，才能如愿以償。

　　對于這位中國年齡最大的私人飛行報考者，俱樂部為黃飛開了綠燈，根據他的實際情況量身定做課程。“一般情況下，學員從理論培訓到通過考試最快只要半年時間，但黃飛畢竟年紀大了，接受能力、反應力可能不及年輕人，我們需要根據他的情況調整或延長課程。”俱樂部有關負責人說。

　　黃飛夢想取得飛行駕照后，駕駛飛機從珠海到新疆，從過去從未體驗過的視角飽覽風景，“我還想到澳大利亞租飛機游覽大堡礁，都打聽過了，租一個小時費用大概是200美元，不算太貴。”

　　網上有人贊黃飛人老心不老，勇于踐行夢想。一名空軍飛行員在與黃飛的微信聊天中更稱贊他，“你是我的偶像，你的心態，你的經歷，你的為人……鼓勵人們積極向上永不停止”。

　　愛飛客有關負責人說，此前，私飛培訓學校招收的報考者多是為了學技能謀職，像黃飛這樣純粹出于夢想且年紀這么大的，在中國還是第一個人，非常難得。

　　也有人質疑飛行有風險，老年人學開飛機不值得提倡。黃飛說，人不論年紀多大都應該有夢想，“萬一實現了呢?不要給自己設定很多的框框。”

　　我學習能力比一般人強，接受新事物更快。我不冒險，只是喜歡玩，喜歡體驗不同的生活。

　　———黃飛

　　我父親思想很前衛，比很多人的經歷更豐富。我支持父親的選擇，關鍵是他快樂、喜歡。

　　———黃飛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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