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翔正在調試飛機。 記者 張曉峰 攝

　　一架新飛機從生產出來到貼上合格證出廠需要多長時間?少則兩年半，多則6年，甚至8年，因為新飛機需要做幾百次“試飛”試驗，檢驗飛機各方面的性能、確定在緊急狀況下的處理方案等，承擔這個任務的就是試飛員，和平年代的高危職業。

　　孔翔，65歲，中航通飛華北飛機工業有限公司的總飛行師，國家特級試飛員，曾完成過小鷹500飛機、海鷗300飛機、領世AG300等多個機型的首飛和適航驗證試飛任務，填補了國內多項試飛項目的空白，被稱為“中國通用航空試飛第一人”。

　　48年前 第一次開飛機就愛上了飛行

　　孔翔的履歷，離不開飛行。從他16歲從軍當飛行兵，第一次飛上藍天，他的一生就交給了藍天。

　　1967年，他在教練的指導下第一次開飛機，坐在駕駛座上，只記得教練在旁邊說“眼睛向前看，加速……”然后飛機就飛起來了，他也感覺自己像一只小鳥在藍天上自由翱翔。這種感覺讓他一下子愛上了飛行并從心里認定：我一定要當一名真正的飛機員。等到他成了真正的飛機員，又留校任飛行教員后，他對試飛員的渴望也與日俱增。“那時候對飛機有著濃厚的興趣，我們在部隊上平時開的飛機都是試飛員至少試過幾百次，證明安全才出廠交給我們的，我就特別想做第一個試飛的人，我要自己試飛機，試好了再交給別人開。”孔翔說。而當時，他遭遇的一次事故也讓他對試飛員的工作更加渴望，那是一次駕駛戰斗機，在落地過程中，戰斗機的起落架出現問題，導致一側機翼接地，掛著的副油箱也被撞掉，飛機一下子偏離跑道沖進附近草地，滑行1000多米才停住。

　　這次歷險讓他體會到了飛機的安全性有多么重要，也更加想當試飛員了。“試飛員的工作更有意義，因為試飛員擔負的責任更重。”憑著這份信念，孔翔從1990年起開始做試飛員，一直做到中航通飛華北公司總飛行師。

　　破多項紀錄 外籍試飛員豎起大拇指

　　一架新機型下線，“試機”包括什么內容?孔翔說，每架新飛機都會有詳細的試飛任務單，包括在各種環境、各種情況下的飛行、還有遇到危險情況的挽救與處理等。一架新飛機至少需要試飛500多次，300-400個小時才有可能試飛成功。在此期間，試飛員每遇到一種新情況都會與飛機設計師溝通，調整設計，找出最好的解決方案。

　　孔翔被稱為“中國通用飛機試飛第一人”的原因絕不僅僅是因他的飛行資歷，更多的還是他在試飛領域取得的成就，填補了多項空白。以小鷹500飛機為例，從2003年10月開始首飛到2005年3月完成尾旋試飛試驗，近一年半的時間里，孔翔克服了無數的困難，成功實施了飛機失速和失速動態、空中關閉發動機再啟動、無動力滑翔比、尾旋(螺旋)試飛等一類風險科目，填補了我國小型單發民用飛機試飛史上的四項空白。

　　在這些一類風險科目中，孔翔專門講了失速動態和尾旋的試飛。這兩種情況都是飛行過程中遇到的極其危險的現象，遇到這種情況怎么辦?試飛員要做的事就是，在這種危險狀態下進行操作，為飛機的使用者提供安全可靠的程序和建議。由于風險系數大，技術難度高，以前的尾旋試飛都是由外籍試飛員來完成。但是，孔翔想試一試。

　　2005年3月15日，小鷹500飛機進行了尾旋科目試飛，孔翔和一名外籍試飛員成功地完成了46個尾旋的進入和改出。不僅驗證了小鷹500飛機良好的飛行品質，也在孔翔的試飛生涯中寫下了濃重的一筆。當試飛結束后，外籍試飛員在孔翔的飛行記錄簿上填寫了充分肯定的評語，并鄭重地說：“這是我第一次給中國試飛員填寫尾旋試飛記錄，看來中國也有自己的小型民機尾旋試飛員了”。

　　2010年10月，國內首款水陸兩棲飛機海鷗300開始試飛，孔翔任首席試飛員、試飛總師，一直在對這款飛機做各項試飛試驗，尤其是水上試飛，直到現在，這款飛機仍在試飛中。

　　2013年6月，孔翔承擔了我國最新研制的首款電動力雙人輕型運動飛機的首飛，在試飛期間獨自承擔并完成了首款電動力飛機的失速動態和尾旋試飛。

　　2014年7月，作為首席試飛員，孔翔率領首飛機組在珠海金灣機場，成功完成國內首款全復合材料渦槳公務機領世AG300飛機的首飛任務。

　　孔翔因此也贏得了許多榮譽：2005年榮獲國防科工委小鷹500飛機研制一等功，中航工業通飛2010年度“明星員工”，海鷗300輕型水陸兩棲飛機首飛一等功，新中國航空工業創建60周年“航空報國突出貢獻獎”。

　　多次命懸一線 冷靜讓他一次次平安

　　對于試飛員來說，工作中的風險是無處不在的，一旦發生緊急情況，處理稍有偏差就可能機毀人亡。命懸一線的事，孔翔已經歷過很多次。

　　有一次，孔翔駕機起飛后，離地100多米時，發動機突然失去動力，不管怎樣推動油門，就是不能恢復正常工作，下面是城區密集的樓房，眼看飛機距離樓頂越來越近，一旦發生事故，后果不堪設想。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孔翔說：那時候腦海中就一個想法，就是盡快使飛機轉向空曠區迫降，將損失降到最低。當時他穩住心神，操縱飛機保持最有利的滑翔速度，使飛機具有一定的轉彎坡度駛向機場，并根據目測，非常規的從機場的著陸反方向降落在跑道上，最終實現了飛機的安全著陸。飛機一停穩，地面上的同事都驚出了一身冷汗，紛紛跑過來慰問，大家說：“也就是孔翔才能在短短一分鐘內將險情處置得這么完美”。

　　還有一次，在小鷹500飛機極限速度試飛過程中，因為缺少同型機的相關試飛資料，只能采取逐步接近的方法進行，無形之中加大了難度，增大了風險。在試飛過程中，當飛行速度達到330公里時，孔翔突然聽到“嘭”的一聲，機體抖動了一下，他立即意識到某個部件掉了，如果不馬上減速，很可能出現嚴重后果。憑借常年積累的飛行經驗，他果斷地停止試飛，駕駛飛機返航，經檢查是一側的輪艙蓋板掉了，事后，設計人員對飛機上的三個輪艙蓋板進行了設計更改。

　　孔翔講的第三件“命懸一線”的事是有一次試飛，飛機已飛上萬米高空，機艙蓋突然自動開啟，當時強烈的氣流一下子沖到他的臉上、身上，在這樣強烈氣流的沖擊下，只需兩分鐘人就有可能發生暈厥。當時他迅速降速，在強大的氣流沖擊下檢查設置，把機艙蓋重新蓋上，然后下降、落地，等飛機平穩落地，孔翔才覺得自己的命終于撿回來了。

　　經歷過各種各樣的危險狀況，也使得孔翔的性格更為沉穩、堅毅。他說，面對危險狀況，一定要保持冷靜，考慮怎么處理更符合預期的程序。由于職業習慣，孔翔格外關心空難事故，每一場空難，他都會盡力找出原因進行分析。孔翔說，多起空難的最終釀成還是因為駕駛員心態不穩，發生情況時沒有做出正確的處理，以至于情況越來越糟，最后不可挽回。

　　身體沒問題 年齡不影響他繼續飛

　　由于長期飛行與鍛煉，65歲的孔翔看起來健康、干練，完全不像已到花甲之年。但是，畢竟年齡大了，身體的各種功能也會逐漸發生變化，最近，他就經歷了一次體檢風波。

　　根據規定，60歲以后的飛行員需要每半年做一次嚴格、詳細的體檢，在上次正常體檢中，身體從未出過問題的孔翔卻有點不樂觀。“飛機員的指標要求是非常高的。在醫學上，65歲的年齡與年輕人的各種指標要求不同，比如血糖、血壓等，65歲的檢驗標準就會比年輕人偏高，但是飛行員體檢要求很嚴，稍有偏差就算不合格。”孔翔說。那次體檢后，他還是有壓力的，他生怕因為身體原因不能飛了。但是，孔翔家人的想法卻與他不同，妻子最希望的是指標不正常，孔翔不要再飛了，這樣妻子的心才會落地。

　　孔翔的妻子侯彩云說，她一直因為丈夫的工作懸著一顆心。丈夫為了讓她放心，帶她去看自己飛行，她卻不敢像別人一樣一直盯著飛機看，看一眼心就怦怦跳，趕緊低下頭來，聽到別人在喝彩，才敢抬頭再看一眼。她希望孔翔能夠盡早退休，讓她不再擔心。

　　經過等待，正式的體檢通知下來了，孔翔的身體沒有問題，還可以飛行。看到這個結果，孔翔由衷地笑了，他說，他還不想退休呢。他還想多試幾款飛機，排除更多的危險，把安全留給乘客，他的藍天夢還沒有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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